中國人民解放軍訓練改革與戰力提升現況

Part.1　夜戰戰力

中國大陸解放軍總參謀部在1993年2月，於「全軍訓練業務會議」中，明定全軍年度訓練任務將成立「訓練改革試點」，以做為改進部隊訓練效率的實驗部隊。

在這些實驗部隊近三年的集訓後，解放軍於1996年6月實施聯合兵種演習，並同時驗收第二砲兵部隊、海空軍作戰部隊，以及地面部隊之登陸、機（空）降、城鎮（攻堅）、山地（泅渡）等四戰戰法。

經由這一連串的嚴訓考核，解放軍在中國大陸十五大之後將裁撤50萬戰力較差的戰列部隊，轉至其他後備民兵與武裝警察部隊，在完成這些「質量建軍」的過程，解放軍在整體戰力上也確實有相當的精進，對於兩岸武力均衡的現況已有了前瞻性的影響。

本系列將憑第一手資料與情報，為讀者解說解放軍在各項訓練上的進展，第一單元為解放軍夜戰訓練現況。以及當前解放軍在夜戰方面的作戰實力。

圖／Xin Hua、PLA、U.S. DoD、Defense Shutter

夜戰訓練　兩岸練兵有默契

1994年，臺海兩岸武裝部隊均視本年度為一個「夜訓年」。在臺灣方面，尤其是陸軍部隊，紛紛展開各項夜間作戰訓練與夜間教育，配合當時中國大陸正於東海海面著手實施海空聯訓演習，讓中華民國的軍隊有「在敵情下練兵」的氣氛。

另一方面，中國人民解放軍在連續進行其「訓練改革」之後，對於所謂「高技術條件下的現代化戰場」的準備，第一課便是將夜間作戰視為入門，因此大陸中央軍委會在決策國防走向時，便經由國防部與總參謀部等軍政、令系統將夜戰戰法列為部隊年度考評的基準。

雖然，由1993年解放軍完成軍隊組織局部調整後，解放軍夜間作戰訓練是以「實驗營」做為考評與戰力提升的指標，但是由中國解放軍1995年底的訓練概況分析，中國大陸的夜戰是全面的，絕非僅有「實驗營」在進行，因此就戰力的提升而言，中國解放軍的企圖相當強烈，許多基層幹部均有夜間出海突襲臺灣的心理準備。

有關解放軍在夜戰戰法上的訓練現況，以目前已知的情報顯示，經過這十幾年來的訓練改革，解放軍在「集團軍快速突擊群夜間縱深攻擊實彈戰術演習」方面，確實有了相當的進展，雖然這種結合步兵、砲兵、坦克兵等兵種共同實施，是屬於戰略上的機動作為，而且演訓課題也圍繞在「夜戰怎麼打？夜訓怎麼搞？」等訓練實施方式，但是在機動作戰演訓中所演練的防禦作為，卻並不代表中國大陸是準備只打防禦戰。

五個「攻關」　集團軍縱深打擊

中華民國軍事情報單位所得知的解放軍革新訓練做法方面，對於「集團軍快速突擊群夜間縱深攻擊」已掌握其訓練方向，分別是所謂的五個「攻關」，即：

第一：在理論上求突破。「在搞透對手的情況下，先搞透自己的情況，搞透未來戰場環境的基礎，探索高科技條件下的夜戰戰法，用先進的學思做為夜訓的改革先導。」

第二：在改革內容上找出路。「更新夜戰專業技術課目，增加現代夜視等高科技知識內容」。

第三：在裝備技術上尋對策。「全軍在研究外軍裝備的同時，必需充分挖掘新裝備的潛力，並對自身裝備的弱點進行革新改造，使現有裝備數十倍的提高夜戰效能，增強抗擊高科技兵器的能力」。

第四：在演練結合上謀深化。「全軍各部隊夜戰戰法的研究與訓練課程結合，用技術改進的成果帶動戰法上的革新」。

第五：在對抗演練中錘鍊戰法。「全軍各部隊都需和步兵、空軍聯合，進行空地一體對抗演練，在對抗演練中「逼」出良策，「抗」出了在總體劣勢上創造局部優勢的思路」。

曾任中國大陸總參謀長的張萬年上將，在主持「全軍夜間訓練改革會議」時，特別針對「夜間作戰難點」，提出「三軍齊上，協力攻堅，在揚長避短上想辦法，在避弱擊強上找對策，革新裝備戰技，逐步形成一套具有時代性和我軍特色的夜戰戰法和夜訓訓法，帶動高科技條件下作戰和訓練問題的全面研究」等為實施重點。

雖然，張萬年仍脫離不了「打政策高空」的講話，但仍然透露出中國解放軍在夜戰訓練上，將會是以軍種聯合作戰為最終的企圖。

師級夜戰　聲光效果百分百

中國大陸在1994年6月中，軍委副主席張震視導夜訓部隊時指出，「要緊緊抓住發展和創新夜戰戰法這個核心，為此要把好五個重要環節：第一是要著眼作戰對手，創新戰法。第二要著眼發揮現有武器裝備的效能。第三要著眼適應未來戰場的特點。第四要著眼解決高技戰爭的難點。第五要著眼發展我軍靈活機動的戰略戰。

在張震講話之前，事實上解放軍濟南軍區在首次集中全軍新式通訊裝備，於訓練場上第一次完成陸軍師級部隊的夜間戰鬥訓練，這項為期9天的集訓，是解放軍成軍以來第一次在夜間，將一個完整的加強步兵師拉出營外進行一連串的實兵演習。

雖然中國解放軍實施師級部隊的夜間作戰演習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這一次，卻是中國大陸陸軍航空兵與空軍轟7型攻擊機首次與地面部隊完成戰術協調，於夜暗狀況下進行對地炸射任務，是一次標準的加強步兵師的夜戰演習。可以做為比較的，是我國軍今年度的漢光演習，在僅一個加強步兵營的攻擊操演課目中，便「打」得有聲有色，讓中外來賓媒體大開眼界，而反觀中國大陸卻是動用一個完整的加強步兵師，配合空中上百架的大小飛行器進行演練，其氣勢確實令在場的解放軍將領感到振奮。

在張震視導夜訓部隊完成加強步兵師實兵演練之後，解放軍的海軍北海艦隊，也不甘示弱的配合海軍航空兵的殲8（乙）戰機，完成一次機艦對抗演習。這次演習最大的特色是，殲8戰機是以低空進襲的方式，採多批多方向的戰術航線實施，實施的時段是由凌晨4時開始，直到接近中午的11時才結束。16架殲8戰機以百分之七十的妥善率，完成密集出擊，飛行員以「換將不換馬」的方式分批登機實施低空進襲。

7月上旬，濟南軍區再次進行夜戰訓練，這一次不是陸軍加強步兵師，而是換由軍區空軍上場，這次航空兵部隊所展現的是「夜間超低空氣象條件飛行」，在我國空軍的飛行術語就是所謂的「夜間儀器飛行」或「夜間真天氣飛行」。這種狀況就是屬於低能見度下的飛行技能。

此外，由殲6戰機所組成的對地攻擊分隊，也在這種夜間超低空的條件下，支援地面部隊進行炸彈與火箭的攻擊。殲6戰機是以4機編隊，飛行高度400公尺進行水平轟炸，在完成轟炸航線之後，改採2機編隊進行小角度火箭射擊。

這種結合聲光與震撼力的火力展示，自從1994年這一場讓人眼睛一亮之後，各軍區顯然也開始用這種火力秀來討好長官，尤其是總參謀部。更由於總參謀部的高階將領均來自各軍區，因此，「輸人不輸陣」，各軍區為了要做好演習的「精準射擊」、「日夜機動」及「有效殲敵」等要求，每一場的演習，都搞得又聲有色！讓前來參觀的長官每個人都滿載而歸不說，更是讓出身自該軍區的長官各個神氣十足！

事實上，中國大陸在實施夜間作戰訓練時，大多是各搞各的，所謂的「軍種合同」多是局部性的演練。其主因是在於中國解放軍的通聯系統與參謀協調「一直搞不好」。在濟南軍區近20年來的演習中，夜間飛行失事的戰機多達22架，其中有13架是在做起落航線時失事，其餘的則多為演習時撞地。

三棲分進　協同戰訓練統合

1996年5月，解放軍再次大舉出動，在時任總參謀長張萬年上將的親自督考下，實施一次三棲作戰演習，演習課目包括夜間海空滲透、始曉登陸、制空與反潛作戰等，是一次相當完整的登陸作戰演習。解放軍空軍第15空降軍在這次演習中一共出動一個加強旅，以及兩個加強營。

演習是由「轟7」戰轟機做「針點」攻擊，攻擊的假想對像是敵方雷達站、飛彈陣地、機場、兵營等，同時第162步兵師與第63步兵師也以直升機垂直作戰的方式，在夜暗狀態下實施營級部隊的夜戰。

不過，就一般戰術與用兵的理則來分析，中國解放軍這一次的三棲作戰演習，在兵力上仍然無法滿足對臺侵攻，而且也犯了登陸作戰中「兵力分批投入」的用兵大忌。尤其是臺灣島在長年經營下，國防工事已是公認的堅強，渡海而來的中國解放軍如果無法在短時間之內集結足夠的登陸部隊，將會遭到守軍的圍殲。中華民國的部隊從撤守臺灣至今，打反登陸戰是標準強項，從沒吃過敗仗！

另一方面，夜間進行空降，也必需尋找類似高爾夫球場之類的廣大空降（投）場，但問題是，敵我雙方都知道空降場在臺灣吋土吋金的情況下極其有限，因此對臺灣的守軍來說，多年的整軍經武，早已擁有圍殲的作戰方案，只要侵略者一下來，恐怕就此會跳進守軍的火力前。

因此，在解放軍的演習檢討中，對於空降場的掌握相當重視，因此中國大陸總參謀部已著手進行一項隨時能掌握我國適於空（機）降場地的方案，這項方案就是1998年初才送交總參的「9936案」。這個作戰案，至今仍是逐年編修。

目前，解放軍總參謀部規定，所有戰列部隊每週均需實施兩天的夜間戰鬥演練，每季需實施一次夜間射擊。集團軍每半年需對各部隊實施一次戰備測考，其中測考的第二個科目，就是夜間機動與集結。

基層部隊，在2012年後已完成配發夜視器材，單兵夜視裝備普及率已達編制員額的百分之三十，主戰戰車的夜視器材已完成每一車都配發的要求。（海、空軍夜間作戰另文再述。）

那些年　新舊交替　狀況不斷

此外，若就實兵操演方面檢討解放軍演訓，也可以看出改革開放後的許多陣痛與缺失。

新式練兵標準的第一階段，是在1994年、1995年連續兩年，南京軍區第12集團軍所屬之坦克師，在「搞好單兵作戰訓練」的基礎上，已針對加強「合同戰」訓練，也就是將「主兵種夜訓變為多兵種夜訓」，不斷改革夜間訓練內容，提高了現代條件下的夜間作戰能力，並且實施合成坦克營夜間進攻實彈演習。這個階段，解放軍上下均全力以赴，力求為國爭光，不讓外軍（汎指國外軍隊）看不起中國。

但是，到了第二階段，許多事都走了樣。

第二階段是在2000至2008年，由於這個階段正逢中國大陸進行部隊整編與精簡，因此部隊在訓練上有落後的情況。再加上中國大陸的經濟情況好轉，軍隊經費充裕，新式裝備頻頻發放部隊，許多部隊的官兵在接到新裝備後，卻因為無法排進大規模統合訓練，結果短短幾年，手邊的裝備已變成二線裝備，當真正參與演訓時，各部隊的裝備反而良莠不齊！

這種情況尤其是南京軍區最為嚴重，因為這個軍區一向是中國解放軍的「攻臺跳板」，因此聯合實兵操演的成效相當受到高層的重視。尤其是，南京軍區是首先完成陸海空三軍聯合夜戰演訓與後勤保障的軍區，其戰力的增進應是最為明顯才對，但在2008年的多兵種聯合演練中，第12集團軍有一半的部隊被判不及格！

這個情況震驚了整個解放軍總參謀部，因為自從建政以來，還不曾發生集團軍一半部隊不及格的情況。經過調查，終於瞭解原委，原來是考核單位所使用的計分標準，並沒有完全下達基層，造成過去計分標準可以過關的科目，在新的標準要求下，竟是需要重新戰測！雖然事後大多數部隊都驗收過關，可是新的標準是總參謀部經過多年考評後的結論，沒有撤收的理由。最後，決定下一個年度繼續以新的標準進行戰術測考。

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的裝備根本來不及裝備到基層部隊，很多必需接受測驗的部隊，在演習前才十萬火急到友軍去借新裝備，否則這一戰測鐵定又是過不了關！這種現象，屢見不鮮。這種現象在2008至2010年之間最為嚴重。

而當前南京軍區的備戰狀況，更因為釣魚台事件而進一步加強，雖然有許多證據顯示，若萬一因為釣魚台而發生戰事，南京軍區並不是會第一個派遣出去的部隊，但畢竟這個軍區長期在兩棲作戰上的精訓苦練，在戰力上有一定的水準，若中國大陸有準備對海外用兵，南京軍區是不會缺席的。

另外，位於濟南軍區的一個獨立砲兵團，在改革夜間訓練課目後，使快速反應速度由原來的3分鐘提高到令人不可置信的54秒。雖然這項數據仍無法得知到底是單純的「架砲」時間，還是在既有陣地接到射擊要求後的初發射彈發射時間，但由最新的情報顯示，解放軍砲兵已經是演進到「打了就跑」的水準，因此不管是砲兵的陣地偵察、佔領、用砲或實施初發射彈的射擊，解放軍砲兵的精確度與技術已非常值得關注。

在該砲兵團實施夜間訓練改革的同時，在黃河河口也進行多兵種渡河攻擊演練，整個戰法已由「單兵近接殺敵」，發展為「聯合兵種縱深合成打擊」，所以就技術層面來分析，這是一項高難度的三棲作戰演練，相當類似中國大陸「東海」系列的演習。

依中國解放軍近年來的夜戰訓練分析，未來一但中國大陸有意發動軍事行動，夜戰將會廣泛實施，尤其是在地面部隊方面，夜間行動將可以充分發揮中國解放軍奔襲的戰術，流竄在所欲攻擊的目標。就現有的中國解放軍夜戰訓練成果研判，夜戰仍然是中國解放軍的作戰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