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334高地

翻譯／陳東龍

其實，我們原本的閃電戰計劃，樂觀而理想化的以為可以在4個月內攻佔莫斯科。雖然，初期的攻勢取得了很大的進展，但之後卻遇到蘇聯紅軍的頑強抵抗，在當年年底，擺在面前只剩下了三道重要防線（註，即維亞濟馬防線、莫扎伊斯克防線和莫斯科防線。），而第2裝甲師是負責以直接裝甲兵力沿主要公路為作戰軸線，全力突破莫斯科防線。我們戰三團則被分配支援到兩個擲彈兵師，全力進攻。

在10月份的作戰中，我們包圍及消滅了4個蘇聯軍團，但全師被蘇軍阻擊在距離首都莫斯科120 公里處。我們戰三團本來是預備隊，但到了月底，我們暫時被編入第4軍團，任務是以快速兵力直接攻擊莫斯科，製造戰線的不完整性，期望蘇聯軍隊會暫停計畫性的攻擊。

通訊排在接到任務指示後，排長很高興的召集大家，就站在我們為他拼湊出的「水桶車」上，很大聲的宣佈：弟兄們！我排長從來就沒受領過這麼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要配屬在戰鬥群裡，（註，查證後得知為「戴克戰鬥群（Deiker）」。）然攻進蘇聯首府莫斯科。我們走進攻蘇聯的尖兵！只要我們還活著，就可以在年老時對著孫子好好提這個當年勇！

好吧！既然連平時老是被長官責罵作戰不力的排長都如此慷慨激昂了，我們哪有不配合的藉口。所以在出發前，我再一次檢查我的尾車，然後把不必要的東西留下來，裝上作戰所需要的裝備，尤其是我在廢棄物處理場中所能夠搜集到的任何一滴燃油，我總共在尾車裝甲板裡私藏了至少30加侖的燃油，以備不時之需。

11月20日，當天中午傳出捷報，我們的裝甲部隊突破了俄軍的防線，可是當天下午，我們的攻勢便被惡劣天氣所阻，一場大與帶來的雨水把道路及原野變成厚厚的泥濘，嚴重地妨礙了車輛、馬匹及士兵的前進。

11月30日下午，經過一場山頭攻防戰，排長及排部人員以手榴彈及衝鋒槍衝上334高地，經戰壕裡幾次近距離肉搏戰，我們終於達到佔領莫斯科最有利的地方，步兵旅旅長Loed上校帶著200人由側面掩護我們。

我隨著排長登上山頭，然後聽到排長跟我說：快用望遠鏡看，那是克里姆林宮！

沒錯！那真是俄羅斯首府克里姆林宮，在下午的昏沈陽光下反光。我的心很悸動，因為我實在沒把握能再打下去，我知道我們已強弩之末，大家都沒有多的彈藥、糧食，最重要的是車輛已快沒油了，如果後方補給未到，我們就會深陷敵軍重圍。

排長在看完風景後，收起了笑容，立即下令我們把車輛全部停到山的反斜面，不要讓敵軍觀測兵看到。我很尊重他的決定，這位30歲的老少尉雖然不是打仗的料，但至少是一位求生專家。

就當我把愛車開進一個反斜面的石縫中時，我聽到熟悉的「史達林風琴」（註，即BM-13N Katyusha，一種裝載於卡車上的機動式多管火箭發射器。）的恐怖聲浪，已算是老兵的我立即臥倒尋求掩護，眼睜睜看到排指揮所及砲兵觀測官的小營帳被擊中。

在前後十幾分鐘彈如雨下的情況中，所有在高地上的人全屬於失能的狀態，因為沒人敢把頭抬起來。我簡直是被炸到傻了，漢克中士把我抓住時我還沒意會出到底出了什麼事。直到我看到我腳下有個死去的俄國兵，我才忽然又回到現實世界。

俄國紅軍衝上山頭了！334高地快要易手了！

我的耳朵這時慢慢聽到吶喊聲，沒錯，那是數量龐大的俄國紅軍步兵集體衝鋒的恐怖聲浪。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想要回家再握著父親粗糙的雙手，我還想吃父親烤出來難吃的餅乾…….

手上唯一擁有的，是漢克中士剛才丟給我的那把俄軍衝鋒槍，我要反擊，我要射擊敵人，不讓敵人殺死我。求生本能讓我全身充滿幹勁，我縱身跳進漢克身邊，然後將衝鋒槍的子彈瘋狂的往排身倒海而來的紅軍士兵身上灌進去。

突然一顆手榴彈掉進我們的散兵坑，我和漢克兩人身手矯健跳出坑外繼續採臥姿射擊，手榴彈爆炸後，又本能的滾回坑裡繼續射擊。在我們的正前方，至少躺有50個紅軍士兵的屍骸。

我們早先進行的部署產生了作用，旅長Loed上校之所以把部隊安排在側面，就是要讓紅軍在快要衝上身頭時來一個狠狠的側擊，而是不是能成功，就端視我們這個通訊排及所支援的步兵第2營。

步2營的營長Reeiehmann中校真是個戰士，他手持MP40衝鋒槍與戰士們一起戰鬥，在子彈打光時，以手槍繼續奮戰，甚至爬出散兵坑去搶奪俄軍的PPSh41衝鋒槍！

但俄軍人數實在太多，第一線的散兵坑完全被俄軍的刺刀攻陷，所有在第一線的的德軍無一倖存！我甚至可以看到俄軍殘暴的用刺刀猛刺已傷重的我方士兵，其中還有一位營部的醫務士。

當Reeiehmann中校跳進我的散兵坑時，馬上將我和漢克兩人帶向後方，然後告訴我們，要我們把通訊車開出來，他要在車上架3挺MG42機槍，然後一路往前推進，將俄國人趕下334高地。

我的通訊車是周遭200公尺內唯一的裝甲車，所以漢克立即允諾機槍組上車，然後要我以穩定的慢速前進，讓機槍射手能在最平穩的情況下實施制壓射擊。

沒想到這一招還真是有用，我穩穩的開車，車頂及兩側的機槍組也非常熟練的把沙包堆得高高的，然後我們這輛樣子有點怪的小刺蝟，就這樣一路殺進俄國步兵的正面。

我看到正前方及左右兩側的蘇聯步兵，一排排的倒下，這簡直是屠殺！但我想到幾分鐘前俄國士兵用刺刀刺死我們德國傷兵的狠樣，馬上就沉下了心，以冷酷無情的心面對，甚至希望能用我的小裝甲車，活生生輾斃那些兇手。

戰鬥終於結束，步2營的頑強抵抗，以及步兵304旅的側面合擊，終於讓俄國紅軍在我們的陣地前至少留下2,000具屍體。

我方損失也不輕，步2營戰死68人，受傷20。其實許多陣亡的人原是傷員，但卻被俄國人活生生用刺刀給刺死的。至於304旅，則有40多人陣亡。我們自己通訊排的戰損只有一人，那就是排長Guilo Fox少尉，我們發現他時，他的肚子上插著一把俄軍步槍的長刺刀，但沒死，大家七手八腳的對他進行急救，終於讓他平安渡過危險期，然後送他上一架救護機後送到大後方的醫院。

第二天，12月1日，我們通訊排所有人都前往送行，目送排長上Ju-52救護機，好幾人都抱頭痛哭，因為排長真是個好人，完全沒有軍官的樣子，是一位一心一意只想保護大家的好長官。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撐到戰後。

334高地，不過是一個地圖上的一個點，沒有地名，可是在戰爭的無情導演下，這個點，卻有至少3,000個年輕生命在這裡結束。這些年輕人，他的家人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他們的兒子是在恐怖、痛苦與哀號中失去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