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紮內之戰

美國陸軍在1946年10月出版的戰鬥刊物《Know Your Enemy！》，對這位德軍戰車英雄Johann Muller的戰鬥報告有相當正面的評語。

有關Johann Muller的戰鬥報告，東愷出版社已集結成冊，以特刊的型式發行《戰記》。Johann Muller所寫的，本刊已於2014年出版《戰記~灰色死神》，並於三個月後銷售一空，已絕版。

文／Johann Muller　　圖／U.S DoD、Bundesarchiv,Koblena　　翻譯／陳東龍

戰情吃緊　紅軍步戰砲協同

在順利取得第一回合交戰的勝利後，團部作戰官在第一時間就坐著觀測機降落在大街上。但這位出身普魯士軍事家族的高貴軍官，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竟然現場做了一個讓大家都傻了眼的決心，他竟然要將戰車第3連調防到距離20公里外的河邊，以做為架橋工兵的保母！

雖然我們都知道，工兵在河上架橋就是要讓目前陷入紅軍包圍圈的友軍能順利撤退，但是稍具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除非打垮我們這群死守在普魯紮內的人，否則是不能去影響那些勞苦功高的工兵的。

在場所有軍官一致反對，並沒有讓這位作戰官取消這個錯誤的作戰決心，甚至在上飛機離去前，還大罵我們太怕俄國人！他的態度連飛機飛行員都看不下去，那位少校飛行員回頭跟作戰官大聲說：你再不知狀況等下我就飛到紅軍陣地把你給丟下去！

顯然，那位飛行員也知道團部作戰官的戰術決心是錯的。但…顯然身為部屬的我們，也只能氣在心裡，大家眼看那架聯絡機在大街上蹣跚的起飛。

萬萬沒想到，當大家把視線縮回現場準備彼此做個鬼臉諷刺這位團部長官時，已越飛越遠的聯絡機附近竟槍砲聲大做！大家抬頭一看，我的老天，那架聯絡機已冒著黑煙轉回頭衝回大街準備迫降！

Ⅲ號突擊砲車長Algon Linshbeg，我的長期戰友，也是我的牌友與酒友，這時大叫：他們要硬殺進來了，我看我們全部的戰車要同時往第一線去，否則頂不住。

他的話一說完那架冒著黑煙的聯絡機就一頭衝進大街迫降，但速度實在太快，機翼竟然撞到停在路旁的戰車，接著整架飛機就在原地打了個大轉。終於停下來。

大家七手八腳跑上去，想要救出裡頭的飛行員與討厭的團部作戰官，就當大家接近時，機翼油箱爆開了！劇烈的高溫迫使大家不敢再前進，不過這一大團火球中滾出個小火球，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那位少校飛行員！再一次，大家衝上去替這位可憐傢伙撲滅身上的火。同一時間，我們卻也聽到團部作戰官因高熱而慘叫哀號，可是大家都無能為力，只能任憑大火活活將作戰官燒死。

所幸那位少校飛行員在脫下起火的飛行衣後，並無大礙。隨即有位好心的士兵將一套完整的冬季軍服拿給這位劫後餘生的飛行員。

可是我們沒時間再發呆了，戰鬥前緣已經接戰，而且槍砲聲非常密集，顯然紅軍已由3公里外的林線衝過來了。

我飛奔到自己的戰車，然後開始建立無線電構聯，這時戰情慢慢浮現。我是越聽越感到事態不妙，顯然紅軍的先頭部隊是以重戰車為主，第二個梯隊才是T34戰車。而紅軍步兵則是全部依附在T34戰車上一路跟著戰車部隊前進。整個攻擊編組完全步兵、砲兵與裝甲兵的協同攻擊。

不待我的命令，接戰部隊盡全力反擊，這時紅軍的地面攻擊機（IL-2）也臨空，這更讓我感到心驚膽顫，因為紅軍的戰機只會支援師級以上的部隊，團級部隊以下的作戰行動根本就不會出現。換言之，我們面對的，至少是一個師的部隊。

我希望只有一個師！

致勝關鍵　平時訓練立基礎

營部連搜索排的4輛Ⅱ號戰車（SdKfz 121）及1輛Ⅲ號突擊砲（SdKfz 142/1）這時由營部行政官領軍，由營指揮所開出掩體，直接衝向接戰點。我看到這些戰車以時數20公里實施行進間射擊，這些戰鬥伙伴的戰技顯然相當好，因為戰車的行進速度與發砲間隔都極為精準，再加上每射擊一次就改變目標，顯然每一發射彈都順利摧毀目標。

戰鬥一開始，分批以載重車將火線所需的彈藥前運，回程時載運傷兵。車次及時間由營指揮所全程調派。

最讓我擔心的是Pak 40戰防砲連，連長是我的同鄉好友，為人正直，曾當面制止憲兵部隊處決俘虜而聲名大噪。

我之所以擔心，是因為戰防砲連的位置在昨天晚上向前部署，在防禦工事可能沒有完成的情況下，作戰持續力可能會有問題。因此，我特別命令營行政官將4輛已經準備淘汰的Ⅱ號戰車（SdKfz 121）緊急前進到戰防砲連的位置。我的用意不在增強火力，而是怕萬一紅軍突破防線，戰防砲連的弟兄根本跑不出來，除非有裝甲車輛衝去救人。

沒想到我擔心的真的就應驗了，營行政官在無線電中跟我說，防砲連的4門砲全都被打掉了，各砲倖存人員現在已經全部上了4輛Ⅱ號戰車，而他也不能接戰，因為Ⅱ號戰車根本敵不過紅軍的SU152！

SU152！我的老天！我還是第一次在戰場上遇到，這可是個超級重量級的傢伙，正面裝甲只有虎式戰車上的88mm砲可以在800公尺内打得穿，Ⅲ號突擊砲的75mm砲不見得打得穿，這也難怪副營長急著撤退而不接戰，因為Ⅱ號戰車只有20mm機砲，打到厚重的SU152等於是搔癢！

戰防砲連之所以急著撤退，就是因為紅軍把SU152當成防彈板一樣，擺在攻擊隊伍的最前面，防砲連的砲不過4門而已，在第一波紅軍SU152的152mm榴彈轟擊後，就等於被消滅了。人員只能連滾帶爬的逃出掩體。還好，營行政官帶領的Ⅱ號戰車適時趕到，解救了一些人。

本以為第一線據點已被完全攻破，正努力思索到底要調動哪一支部隊前來支援時，我在無線電中聽到突擊砲連（SdKfz 142/1 StuGs Ⅲ Ausf.F/8突擊砲）的副連長Senal Dofman中尉的戰情報告，原來我之前所擬的防衛作戰計畫中，列為預備隊的突擊砲連是在戰況緊急時由我下令出動。可是這位副連長顯然非常瞭解狀況，根本就不用聽我的指示就直接率領砲連向前推進，然後一輛輛解決難纏的SU152。

我有點納悶，突擊砲連為什麼是由副連長大為做戰情回報。這個疑問我隨後就得到答案，因為我的戰車開上大街後，映入眼簾的除了那架剛剛墜毀的聯絡機之外，還有一輛SdKfz 142/1 StuGs Ⅲ Ausf.F/8突擊砲正在劇烈燃燒，當我看到車上有3根天線時，就知道這輛連長車已被擊毀，我又失去幾位好戰友了。

計畫反擊　將士用命立奇功

依當初所擬定的作戰計畫，反擊預備隊兼營部指揮所，由營部作戰官負責指揮，任務為提供最新情報及後勤支援給予第一線作戰部隊。

營作戰官本來是戰2連的連長，表現並不出色，可是當他調為作戰官時，就充分發揮了他善於擬訂作戰計畫與文書作業的專長，往往一個晚上就可以擬出一個相當完整的軍事計畫。但也因為晚上不睡覺，白天總是看到他睡眼惺忪，甚至躲在營部的一角睡覺。

但當遇到戰鬥場面時，作戰官還是一付帶兵官的樣子，指揮得有聲有色，雖然下達命令的時間稍慢，但至少沒有犯錯。這一次，他身先士卒帶著近期由前線退下收編而來的步兵部隊約200人，避開大街而悄悄進入已遇劃好的射擊陣地，步兵已組成戰車攻擊隊，手持磁性戰防雷，準備近迫突擊已突破防線的紅軍戰車。

最先頂上火線的突擊砲連本來有11部砲車，沒想到開火不過幾分鐘，所有砲車全遭擊毀，顯然紅軍的火力極為強大。依我研判，這些砲車應該也是被SU152所擊毀。所以戰3連的虎式戰車要趕緊衝上火線才行，否則萬一讓這一群鋼鐵怪物衝進來，這場仗不但會打輸，我們的小命也不保。

我率領的戰3連能動的虎式戰車只有6輛，當我們以2輛為一個小組衝進城鎮外時，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舉目所見全是紅軍，第一波為SU152自走砲。這種砲車裝備1門ML-20型152mm口徑火砲，射擊初速達到655m/s，可以在2,000公尺的距離擊穿110mm的垂直裝甲板。所使用的穿甲彈重量為48.78公斤，破甲彈重量為43.6公斤。

這種砲車的弱點在側面，只要能從側面攻擊，一般75mm砲都可以擊穿，但如果是正面，大概也只有我們虎式戰車的88mm砲有辦法擺平這個怪物。

也因此，我命令戰2連從右方以側擊方式迂迴，只要看到SU152就打，不待命令。我也同時下令給營部直屬的自走砲排（SdKfz 165）也隨戰2連前進，並在遠距離狙擊第二波的T34戰車群。

這時我感覺到主砲射擊的震動，我立即在周視鏡中看正前方，我的射擊手的初發射彈就擊中1輛SU152，可是只將其主砲的砲盾擊毀，那輛被擊中的SU152雖然無法射擊，但卻仍然前進。接著，射手再發射1枚88mm穿甲彈，直接命中這輛SU152，將其擊毀。

不過我也必須要馬上改變射擊位置，因為我的右方發生爆炸，顯然是SU152砲車群中的某1輛上的那門152mm榴砲，已準備收拾我了。因此我趕緊要駕駛向後退50公尺。就當我們移動戰車時，右前輪遭擊中！

這下糟糕了，戰車不能動等於是活靶！

我下令駕駛及無線電操作手先撤離戰車，拿著衝鋒槍先躲到旁邊的廢墟裡，暫時擔任車外掩護，避免紅軍士兵用火燄瓶攻擊我這輛動彈不得的戰車。我這樣做，是怕萬一車輛被擊中，至少不會5個人全部陣亡。接著我和射手、裝填手3人，就開始轉動砲塔瘋狂射擊，我一邊找目標，一邊大聲將目標位置報給射手，然後由他瞄準射擊。

當我在無線電中報告車輛已無法行動時，第2排排長Lundolf上士立刻編組防禦陣地，以我這輛車為中心形成一個半圓形火力圈。他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確的，因為我當時的位置就正好位於城鎮主要公路的正中央，守得住這裡，就可以擋住紅軍的進攻。

接著，團部砲兵開始進行近迫射擊，彈著點距離第一線作戰人員不到100公尺！精準度之高真讓人既興奮又害怕。

由營部非戰鬥人員所組成的自衛戰鬥隊，則在主要大街的兩側編組防禦陣地，所有人均持自動武器牽制紅軍步兵。一切就等紅軍的大部隊全擠進這條200公尺寬的大街，然後準備來一場市街大會戰。

戰3連的戰車開始射擊了，表示紅軍已經衝進城裡，我在周視鏡裡看到為首的那輛SU152連中兩發88mm砲彈，整個車頂被內部彈藥爆炸而飛上了天，接著第二輛由其後方鑽出的另一輛SU152，也幾乎在同時被我方的火力所擊毀。

本以為戰況可以稍微疏解，萬萬沒想到紅軍T34戰車與隨伴步兵由左側的小巷如潮水般湧進！近距而殘酷的戰鬥隨即展開。

原本躲在車旁廢墟的駕駛兵與無線電兵，這時又趕緊跳進車內，而營部由非戰鬥人員編組的步兵部隊，則全部圍繞在我們戰3連的防禦陣地中，盡全力抵擋紅軍的攻擊。這時，部分手持磁性反戰車雷的人員，也在友軍的火力掩護下，非常勇敢的衝向紅軍T34戰車，其他人則為這些攻擊紅軍戰車的勇士提供掩護。戰況慘烈。

防砲增援　紅軍不敵全潰散

就當戰況進入膠著時，後方突然發出大口徑機砲的連續射擊聲，我從周視鏡看了一下，原來是我們的防空砲兵連（SdKfz 161/3 Ⅳ號防砲車 Mobelwagen）這時主動加入戰鬥，他們在擊落幾架紅軍攻擊機之後，主動前來砲火聲最密集的地區接戰，這種為友解危的作戰精神，真是令人動容。那一刻，就在防砲連的20mm火力全開的一剎那間，紅軍士兵完全崩潰了！

我在周視鏡裡看到在T34戰車上的紅軍士兵紛紛跳下車往後逃命，20mm機砲彈的人員殺傷力相當大，有時一顆砲彈可以連續貫穿好幾位紅軍士兵，被這種用來打飛機的高速機砲彈打中，是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的。

突然，槍砲聲變小，然後就全停。

戰鬥結束了…

在防禦陣地的四周，佈滿了紅軍士兵的屍首，大部分都是被防砲連的20mm機砲打死的，死狀相當悽慘。

這一仗，我方的戰損也很大，陣亡多達334人，重傷需緊急後送的147人，至於輕傷的，就沒有再去注意了。這是我第一次擔任營級以上的戰場指揮職，我對於所有的細節記得非常清楚，也都還記得每一位在那個小城鎮裡陣亡的同僚。他們悽厲的叫聲，直到現在我都忘不了。

註：小城普魯紮內（Pruzhany），位於白俄羅斯首府布列斯特東北89公里的穆哈韋茨河畔，屬於工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