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島血戰

2017-02-19|Defense Shutter

1945年2月19日上午08:59,美軍登陸硫磺島......

1922年出生的George Browning二世,在年滿19歲時被徵召入伍,服役的是海軍陸戰隊。1943年到1944年分別駐守在阿拉斯加及夏威夷,但歡樂時光很快就過去,他的部隊被編入攻打硫磺島的任務。以下是他在會場的自述:

部隊調往西太平洋地區作戰,其實我們都很高興,因為我們一直駐守在非作戰區,先是在冷得要命的阿拉斯加,然後調我們到夏威夷。在夏威夷我時常看到後送回來的傷兵缺手斷腳,他們的年齡和我一樣,甚至還有17歲的,看到他們人生就這樣毀了,但我們卻一直在這個島上玩作戰演習,那種可以偷偷攜帶啤酒跑到海灘佔領陣地後,然後無聊到隔天天亮的演習。

1945年1月10日,就在我生日剛過一個禮拜,連長集合大家,宣佈我們所有人全部納編入陸戰隊第4師,要上運輸艦前往西太平洋戰區作戰。當時,大家高興得大呼小叫,士氣之高前所未見。但我必須要在這裡說一句老實話:年輕人真的很容易被煽動,當年的我們,全團沒有任何一個人有作戰經驗,我們卻期望戰爭,期望開槍殺敵。

我們在登陸的前三天才知道要攻打哪一個島嶼,連續三天排長都要大家熟記全島的地形和部隊的攻擊路線。我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的集訓,以及排長要我們熟記的許多資料,例如我們陸戰隊第4師及第5師是第一梯隊,登陸灘頭在硫磺島的東面海灘。

後來,我才知道,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第5師在南端登陸,他們是要切斷這個島的南北通道。而第4師則在北面登陸,攻擊一號機場。另外第3師為預備隊。

我真的很納悶,一個那麼小的島,竟然要動用如此眾多的兵力去攻打,因為從夏威夷上船後,航程中不斷有其他的軍艦加入我們的編隊,常常一覺醒來,艦隊的規模就大了好幾倍!

2月19日上午09:00時,我記得很清楚,那是落差很大的一天,我從一個無知的戰士,變成一個看到會動的東西就開火的士兵。那天,我隨第一波登陸部隊坐著LVT(Landing Vehicle Tracked)衝上硫磺島,本來以為日軍會以密集火力迎接我們,就像在情報課程中聽到德軍在諾曼第痛宰我們的情況,但我們的LVT卻如入無人之地,直接開上灘頭,甚至還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我們這一排的2輛LVT,離灘際超過了100公尺。這時,排長大叫要我們下車,因為LVT還要回頭去載另一批登陸部隊。

我們從後方衝下車後,馬上就再往前躍進了大約30公尺,完全按平時訓練的動作。這時我才第一次聞到這裡的酸臭硫磺味,以及黏黏的黑沙灘。我實在想不通,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重要,需要動用這麼多的兵力前來。我開始懷疑這不過是國防部在對我們做一次戰備測驗而已。

登陸上岸大約半小時,我們都失去戒心,很多人站起來抽菸,我也看到排長站起來拿出望遠鏡向遠處察看。就在這時,我聽到空中有東西穿過空氣的磨擦聲,同時也聽到火炮射擊的聲音,我看到班長臥倒,但排長卻高興的回頭看遠方的登陸艦隊──我知道,他一定是以為這是我們的掩護炮火。但他真的錯了,而且,他這一生也只錯這一次!我看到炮彈爆炸,也看到排長被炸飛,在半空中,他的雙腿和他的身體分了家!我的好友一把就把我抓下來趴在沙地上,這時,我終於知道,這是戰爭,而且我們被敵人引進火力獵殺區。

我還沒回神,看到好友把槍拿起來好像要對著我開槍,而且連開了好幾槍,子彈就從我左肩上飛過去!我還是沒搞清楚,但隨後有個人趴到我身上,我本能的把這人推開,這一推才知道,趴到我身上的是個日軍!我的好友剛為我解了危,將我身邊突然出現的日軍擊斃了。

這時我聽到很多人的吶喊聲,我也本能的舉槍開保險,當我看清楚狀況時,我相信那場景會讓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感到十足恐懼,因為距離我們20公尺以內,不知從哪邊衝出來的日軍,正拿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向我們衝過來。我的BAR立即開火,前方一下子有三個敵人倒下去,在我蹲下來換彈匣時,有個日軍衝進我方的陣線,我在最後一秒閃開,但這身材矮小的敵人非常靈活的再對我刺了過來,我又閃開,這時班長用圓鍬直接砍向對方的咽喉,對方痛苦倒地掙扎,好友立刻上前用步槍對著這日軍的頭部開了兩槍。

我換上彈匣後,繼續射擊,因為敵我雙方都在近距離肉搏,好幾個地方都是雙方在地上扭打,直到日軍第一波衝鋒而來的兵員全部被我方火力消滅後,我們才將這些困在陣地裡的敵人一一收拾掉。

我看到好幾個敵人拿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被我們團團圍住,他們完全按情報教育教導給我們的一樣,沒有一個人投降,反而在大叫一聲後衝向我們,當然,這些日軍馬上就被大家所擊斃了。

班長很熟練的去搜這些敵人的裝備,發現這些敵軍身上只剩幾發子彈,水壺裡只剩一點點水,完全沒有乾糧。這時四周還是有日軍的衝鋒聲,但顯然都往隔壁的第2連衝,我看到連長跑過來,然後要我們快去救第2連,他們被打光了!

我們這時士氣高昂,在連長一聲令下,殺聲震天的衝到左側150公尺外的第2連。但就在我們衝鋒的同時,右方竟然出現日軍,這時我才終於看清楚,原來敵軍都是躲在地道裡,然後從不同的洞口突然出來。連長見狀立即指揮大家形成防衛網,我是BAR自動步槍兵,立即將兩腳架打開佔領陣地,然後穩穩的朝50公尺外急速接近的敵軍掃射。我們全排大約有12個自動步槍兵,在全力射擊的情況下,這次敵軍完全無法靠近我們10公尺以內。

當我們解除眼前危機後,連長繼續帶我們跑去解救第2連,但……我們來遲了!第2連全部被殲滅了,全都死在敵人的刺刀上,我們衝過去時,正看到敵人對著我方的傷兵用刺刀猛刺。那種氣憤的心情,讓我們完全失去人的本性,我們把在場大約40個敵人全部擊斃,而且有許多人還對著已倒在地上的敵人,不管是活還是死,全都在敵人的頭上補上幾槍。

第2連有很多我的好朋友,我們都是在一起度過兩年阿拉斯加及夏威夷歡樂時光的牌友和酒友,他們都不過是20歲不到的年輕人,但卻被日軍的刺刀給刺死。

當天晚上,日軍連續三波突擊,若不是我們事先已架好鐵絲網,遲滯了日軍的行動,我們大概會在登陸的第一晚就被日軍趕下海了。

日軍在夜間的攻擊相當猛烈,而且也很有效率,往往在第一波攻擊不成後,會打出一顆綠色信號彈,然後全員急速後撤,這時敵軍的炮兵就接著進行轟擊,掩護他們的部隊後撤。

然後,會等一段時間,剛好是我們正想打盹時,日軍又偷偷的潛行進入我方陣地前,在驚天動地的衝鋒聲浪中,上著刺刀,甚至拿著武士刀向我們高速衝撞而來。再一次,雙方重演幾個小時前的近距離戰鬥,直到日軍被擊退。

但日軍撤退並不代表危機解除,很多受傷無法動彈的敵軍,不是拿著步槍繼續對我們射擊,就是一直猛丟手榴彈,整個晚上都不時有槍聲與爆炸聲,以及戰場受傷者的哀號聲。

隔天,我們終於看清夜間的戰果,那真的很可怕,日軍屍體疊成另一個「沙包」防線,光是我正前方所能看到的,就有好幾百個人疊在不過100公尺的正面,而且幾乎都是在鐵絲網前緣。日軍第一波衝鋒的人,全都勇敢的往鐵絲網上趴上來,然後讓其他弟兄踏在自己的背上跨過鐵絲網。這一招其實我們陸戰隊也在用,但除非是班長、排長或長官下令,否則並不會急著這樣攻擊,而是會派破壞兵用破壞筒將鐵絲網爆破,然後再前進。不過日軍的攻擊,敵不過我們的旺盛火力,那一晚,我打掉至少100個彈匣!我的BAR槍管永遠都是紫色的。

我想在這裡補充說明一下,槍管是紫色的,表示槍管已因過度射擊而過熱,但還沒熱到變橘或變紅。

接下來的戰鬥,我擔任那些背負火焰噴射器的弟兄的掩護兵,這種破壞組一般都是2具火焰噴射器、3位手持高爆炸藥的爆破兵,3位步槍兵及1位自動步槍兵,而我就是那個自動步槍兵。我們的任務是搜索敵人的掩體或坑洞,先以火力掩護爆破兵潛行至洞口丟炸藥,如果敵軍抵抗強烈,隨即用火焰噴射器對付他們。日軍其實很怕我們的火焰攻擊,往往一個火焰攻擊後,坑道裡的日軍就會痛苦哀號並衝出來,他們寧可被亂槍打死也不想被活活燒死。

我作戰很「標準」,我不敢說自己很勇敢,因為我看到太多太多勇敢的弟兄,他們在戰場上所展現的過人勇氣,讓我一輩子感念。例如我的班長,他就真的很勇敢。我在這裡要好好的,而且大聲的把他的名字說出來,他是來自賓夕法尼亞州一個叫Folley的小鎮,他的名字叫Barry Lancaster,階級是中士。

Barry中士在登陸的第五天,帶著我們進行一次敵軍機槍陣地的攻擊,因為這處機槍陣地是在一個坑道口,我們的炮兵一直無法直接轟掉他們,而營長也認為一挺機槍沒必要用昂貴的火力去解決,還對著連長大罵:「頂多賠上幾個人!你再不把那機槍陣地消滅掉,就軍法論處!」我們全連都看到連長被長官罵,但連長很瞭解,誰衝上去誰就保證中彈,最後自己拿著幾顆手榴彈,然後帶了幾個射擊技術很好的人,慢慢的往那小洞口爬過去,但敵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在附近部署了好幾個狙擊手,結果連長一行人才爬出去不到50公尺,所有人全中彈!

這時我的班長自願站出來,然後對著我們全班說:「各位弟兄,讓我們好好的握握手,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在軍中認識,我們一起衝過去為大家解危吧!」隨即,我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做了任務分配。副連長這時也拿著好幾顆手榴彈一起過來參加突擊。而士官長這時也大聲的對全連下達指示,要全連所有人在我們衝出去時也一起向前衝,然後以強大火力掩護我們,也掩護醫護兵將連長與其他被擊中的弟兄搶救回來。

就這樣,我們衝出去,我們吶喊著,熱血沸騰,我打完一個彈匣馬上換另一個,直到我換上第四個時,這才看到隱藏得十分完美的敵軍機槍,而且就距離眼前只有10公尺!

身邊的Barry班長馬上將我仆倒,同時敵軍的機槍也響起,班長很快的丟出手榴彈,但敵軍根本就像是鐵打的人一樣,完全不理會手榴彈爆炸,繼續在對我們瘋狂射擊,我和班長兩人就被困在槍口下的一個石頭後面。最後班長對我說,這下子我們活不過今天了,要我向左跑,而他向右跑,我跑到側邊和弟兄會合,而他要用最後一顆手榴彈塞進敵人的槍口!

話才一講完,他就衝出去了,我完全聽班長的話,衝出去之後馬上就往弟兄那跑。而全連弟兄看到我跑出來,所有人都用最強大的火力掩護我逃命,子彈就在身邊飛來飛去,我也不知道是自己人打的還是敵軍打的。

當我衝回陣線後,看到班長已不見了。我很著急的問著其他人,但他們也不知道,只看到班長衝到洞口後就不見了!

這時班上其他人自告奮勇要繼續攻擊去救班長,士官長再一次下令以全部火力掩護我們衝鋒前進。這時,有人大叫:「班長回來了!」沒錯!是班長!我們全都衝了出去,看到已受傷的班長,然後聽到他說:「任務完成!」這時我才看到他的肚子上插著一支日軍刺刀!

那天,醫官緊急動手術將班長及包括連長在內所有受重傷的弟兄,全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班長在麻醉消退後才告訴我們,他雖然丟了一顆手榴彈到日軍機槍掩體裡,但爆炸後敵軍不但沒有停止射擊,反而丟出手榴彈來,結果他為了要躲這顆手榴彈,竟然就掉進敵人的機槍掩體裡,還好他那時已將手槍拿在手上,就這樣從敵人機槍手的後方直接射擊,然後再和2位敵軍的彈藥兵扭打,直到他將對方擊斃,但他也被刺刀刺了好幾下。

這就是那些年的戰爭故事,我這位拿著BAR的士兵,因為硫磺島之戰,長官說我英勇,不但頒給我勳章,還讓我晉升士官。我在2月19日登陸那天是一等兵,到了22日就晉升下士了。24日我被敵軍手榴彈炸傷後繼續堅守陣地,阻止了敵軍的衝鋒,後來送醫護船的那天晚上,我的麻醉還沒退之前,一位將軍前來告訴我,我已晉升為中士!

我在退伍前,韓戰爆發,我跟著陸戰隊到韓國打了20天的戰鬥,再次受傷,但這次因為是肺部中彈,我已無法繼續當一個軍人,就此退伍返鄉。

各位,讓我們祈求上蒼,不要再有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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