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裡求生

2016-10-22|文、圖/ U.S.DoD  翻譯/陳東龍

1967年6月17日,越戰進入白熱化,位於南越首都西貢(Saigon)東北方爆發激戰,美軍第1步兵師第1營A連在行經例行巡邏路線時,遭到大約500名越共游擊隊的伏擊。短短15分鐘的交火,就已造成美軍18人死亡,45人輕重傷。連長Tommy Harrison及另兩位少尉排長在第一波攻擊時就陣亡。全連士官兵在資深士官George Jackson 士的領導下,帶著陣亡同袍的忠骸且戰且退,一路狂逃,隨後衝進位於附近營部火力基地的迫擊砲排陣地。沒料到,越共游擊隊殺紅了眼,一路猛追,就在迫擊砲排的陣地周邊爆發當年最大規模的戰鬥,雙方在代號ZA-3(Zula Alpha-3)的地區總共有超過 3,000人參與戰鬥。

以下為當年親身參與戰鬥的資深士官George Jackson 上士,以及迫擊砲排代理排長 Michael Burton 上士,在當年返國後,為美國陸軍準則發展司令部所撰寫的報告。本報告於 1993 年解密。


連長求戰 胡亂帶兵釀大禍

家 住 美 國 加 州(California)Sacramento 的 George Jackson 上士(1948 ~ 1999)在報告中是 這樣寫的.....

1967年,身為資深士官,我在連長的指示下逐 步完成部隊的訓練,在當時,對於越共游擊隊的教育印象非常模糊,南越陸軍派駐在連上的翻譯兼顧問,每天只會找我們的弟兄打牌騙美金,然後到了晚上人就不見彈,直到隔天接近中午才會再出現。當我們有事需要他處理時,他總是一推三不知。因此,全連重要幹部只要有空就會前往C連與其幹部交流學習,因為全營只有C連有作戰經驗。

連長Tommy Harrison是軍人世家,一心想表現,全天都將官兵綁得死死的,連休假都時常會停止,這種帶兵方式引起部隊基層的不滿,但連長顯然樂在其中,不管其他幹部如何勸說,總是不改隨時緊急集合部隊的習慣。

連長特別喜歡聽那位越南顧問口沫橫飛的講述他的個人英勇事蹟,聽他這樣講,如果越南軍人有一半像他這樣強,那越戰就不用我們美國人介入。每一次連長聽完那位胸前掛滿不知名勳章的越南顧問的戰爭故事後,就會精神百倍衝出指揮所大叫緊急集合,然後執行一次又一次沒有意義的戰備檢查。

很多較資深的士官紛紛請調,而連長竟也一一批准,讓3位ROTC(大學預備役軍官)出身的少尉排長也無可奈何。

6 月 10 日,營長急如星火衝進連指揮所,然後就有一架UH-1B直升機落在連集合場。全連官兵也相當自動的立即著裝,排長也下令所屬備妥3日份 乾糧。連長在步出指揮所時要求單兵的個人攜彈量增加一倍,由原來的600發增為1,200發!

這簡直是在開玩笑,1,200發的子彈將會對單兵 形成極大的生理負擔,當時在場的營長簡直不敢相 信怎麼會有軍官如此不顧士兵生理負荷,當場在連長的眼前下令每個人攜彈量減為900發,並備妥1日乾糧即可。

部隊於當天中午出發,由第3排第1班任搜索 班,資深士官Denny Fox上士自動請纓擔任尖兵。事實上,連上的士官,在作戰的本質與學能上都相 當強,雖然沒有人打過仗,無從評定幹部的戰時表現,但是從日常生活中就可以看出,哪些幹部是值得信賴的。Denny Fox上士就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幹部。我之所以要把他說出來,就是因為在隨後的戰鬥中,他的表現簡直比任何一位我所遇過的基層軍官來得棒。


戰鬥爆發 連長指揮受質疑

部隊出發後,連長的帶兵模式出現反效果,許多基層士官,如各班的班長與副班長,由於成天看到連長隨意下決心的行為,深知前一刻所下的命令將會在下一刻整個推翻,所以在執行任務時,都是很消極。

尖兵班在傍晚時分發現越共所佈下的詭雷,而且在細心搜索後又發現更多的軌雷,帶頭的Denny Fox上士在無線電中強烈建議部隊暫時停止前進,請支援的工兵部隊前來排雷。不料連長竟當場下令Denny Fox上士逕自排雷讓部隊快速通過!Denny Fox上士在無線電中馬上反駁,指出軌雷為從未見過的形式,他沒有能力處理。我知道,其實Denny Fox上士不願處理,而不是看到從未見過那形式的軌雷,因為沒有多少人親眼見過軌雷,別忘了,我們這支部隊來到越南不過兩個月。

連長氣得摔無線電聽筒,而且摔壞了!這下子 好玩了!沒有聽筒的無線電成了廢物!

就在大家你看我我也瞪著你的情況下,話務兵神奇的從小背包裡拿出一個備用話筒,很冷靜的裝上,然後很冷眼的對著連長說:「再搞壞一次,我就上報你毀壞公物嚴重影響作戰!」那是我來到越南後所聽到最讓我窩心的一句人話。

全連在等著工兵排雷的過程中,我們第1排排長建議部隊應向東邊的山脊實施武力搜索,因為他發現鳥群在附近忽上忽下的覓食,唯獨靠東邊的那塊小高地沒有半隻鳥要飛過去。

連長隨即答應,而那位排長也非常的靈光,他要求連部的60迫砲組對他所指定的座標實施3發效力射。

結果3門60mm口徑迫砲共發射了9發砲彈,竟然引來隱藏在整個山頭的強大火力反擊!

全連立即進入作戰狀態,第3排排長要求實施迂迴,由南邊進行攻擊,但連長竟然說要自己帶領,較資深的第2排排長強烈建議應先請求火力支援,然後陸空協同,這樣才能將敵方的撤退路線整個堵住,一舉消滅敵人。不過爭功心切的Tommy Harrison連長顯然要把握這第一場戰鬥,最好是光憑這一場戰鬥就可讓他獲得勳章。

就這樣,連長與第3排共約40人,以小跑步方式衝向山頭。

在此同時,第2排排長下令最前方的尖兵班向東警戒並進行遠距觀測,當發現敵軍動態時,先回報敵軍座標,除非狀況緊急,否則不準接戰,所有觀測的目標,立即回報並由營建制火力的4.2吋及81mm迫擊砲實施臨機目標射擊。

擔任尖兵班領隊的Denny Fox上士隨即帶著班兵,小心翼翼的穿過軌雷區,在一處小山頭上建立觀測點,然後便實施遠距觀測。

戰況至今不過是15分鐘左右的光景,第1排由於處於部隊行軍縱隊的中央,因此遭到敵方機槍火力的有效制壓,兵員全部趴在產業道路後,半身泡在水田裡狼狽不堪。第2排則因為屬於尖兵排,在遭到攻擊的第一時間就散開建立防禦陣地,單兵均在最短時間完成臥射散兵坑的挖掘,因此可持續發揚火力。

戰鬥開始不到半小時,第2排排長調來的UH-1B武裝直升機加入戰鬥,對著山頭猛轟2.75吋火箭。這時尖兵班領隊的Denny Fox上士回報敵軍是游擊隊,人數大約200人,已由山頭東南方撤退 進入叢林。

第2排排長隨知大事不妙,因為撤退的游擊隊將會正面遭遇連長親自帶著的第3排,而第3排的人數不過40人。

就在第2排排長想盡辦法要聯絡連長時,山頭的另一邊發出激烈的槍聲!沒錯,游擊隊與第3排正面遭遇了!

在UH-1B強大火力的支援下,越共游擊隊根本不理會連長與第3排的火力,正面衝過並進行短暫而激烈的肉搏戰。

由於越共已無心戀戰,在留下約20位死傷者之後,其餘倖存者全遁逃入茂密叢林中。

這一次的戰鬥,連長的指揮出現瑕疵,他本應坐陣在第1排穩住軍心,而不是把自己當一位排長急著去找敵人開火。雖然獲得了小勝,但自己也付出5人陣亡 12 人受傷的代價。

回到營區,大家心照不宣,認為連長太急躁,早晚會出亂子。這一次小勝並不是我們英勇,而是對方無心戀戰。這一點營長也很清楚,因為營長是參加過韓戰的,他隨後召集所有士官座談,然後告訴我們,部隊打仗要靠智慧而不是子彈,他看過戰場上很多聰明人被笨蛋給害死,他不希望這個慘劇在他營上發生。

其實,我們在場的士官們全知道,營長口口聲中說的笨蛋是誰。

慘遭伏擊 軍官全部陣亡

到了17日,一大清早,Denny Fox上士連同第2排排長跑到我的營帳來,然後對著我說,昨晚他聽到營長指示連長前往最近較不常巡邏的地區,最好實施武力搜索。

第2排排長是亞裔的Tonny Shaw少尉,德州大學畢業,很優秀的領導者。他的話很值得信任,可惜他一直在連長面前被壓抑。那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說話,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軍官。

上午用完早餐後,部隊分三個航次登上直升機,我是第1排的副排長,按計畫屬於第三航次,由兩架CH-47大型直升機負責,一次載兩個班。另兩個排及連部,是前兩個航次,分乘12架UH-1直升機。

航程中氣流平穩,CH-47直升機下方還各吊掛著一輛M274(機械騾),第二架所吊掛的M274上裝有一門106mm 無座力砲及 6 枚砲彈。

我們兩架CH-47飛抵任務區時,前兩個排已全部在道路兩旁,我從側窗看下去,實在讓我無法想像,已降落的弟兄竟然沒有人採取警戒,而是大家全在做日光浴般大剌剌的仰躺著。

在直升機逐漸而緩慢的降低高度時,我的眼角看到大約300 碼的樹林裡有些閃光,但因為直升機震動的厲害,我只好向排長借望遠鏡看個清楚。這一看,我就看到敵人的機槍火力,而且是重機槍。直朝著我們這兩架大型的 CH-47 猛打。

飛行員這時急速下降,在解開吊掛後,立即向前讓位,好讓第二架 CH-47 能盡快將裝備送給地面部隊使用。就在我們這架大型直升機往前移動時, 們遭受致命的火網射擊,原來敵人早以佔領兩邊的高地,幾乎是由上往下在打我們這兩架昂貴的 CH-47直升機!

我們被伏擊了!

受到猛烈射擊而遭到嚴重戰損的CH-47,就這樣往田裡衝了下去,還好飛行員技術高超沒讓機內的弟兄們喪命。可是,才救了大家一命的兩位飛行員,真的沒想到迫降的地點正好位於敵方機槍陣地前50碼!在我們衝出去反擊並投擲手榴彈消滅敵方機槍陣地前,駕駛艙裡的兩個飛行員已被打成了蜂窩。

我和排長帶著弟兄,以這架直升機為中心建立防禦陣地,與連部的距離雖然不過200碼,但顯然敵方已完全以火網封鎖了我們各排間的空隙,戰況對我們非常不樂觀。尤其是,第二架進場並卸下裝備的CH-47直升機,也是搖搖晃晃冒著濃煙的往我們這塊水田衝過來時,我們就知道這下子大事不妙了!

第二架CH-47在我們後方大約100碼迫降,我看到同排的弟兄由後方貨艙門衝出,然後就遭到敵方的機槍掃射,許多人中彈倒地,哀號聲遍野,真是慘不忍睹。

排長Tonny Shaw帶著一個班,立即展開反擊,同時下令我去將第二架直升機裡的弟兄救出來,因為那架直升機的飛行員也被打死了,但直升機的發動機仍在運作,有可能會在繼續中彈後發生爆炸。

這真是一次明知有去無回的任務,那架直升機離我接近100碼,這之間敵我雙方的子彈橫飛,沒被敵人打到也可能被自己人給打死,但…我還是壓低身子衝了過去,而且一口氣就跑到那架直升機的旁邊,我大叫要所有人跟著我衝出來,這時第3排排長在遠處大力的揮手,表示要掩護我們衝過去。不待我下令,直升機裡至少還有一個班的人沒有傷亡,就這樣安全的衝到第3排的防禦陣地裡。

可是,在直升機的後方,還有好幾個傷兵及陣亡的同袍,這我實在不能丟下他們,因此我要其他人撤退到這裡來,然後協助我將這些傷兵與遺體集中到連指揮所附近。

在運動的過程中,我的好友,上等兵Nickey Lusburnt頭部中彈當場身亡,我親眼看著他被一到兩顆12.7mm 機槍彈打中頭部,整個頭部被削去一大半,腦漿噴了我全身!

老實說,我真是嚇壞了,我蹲在地上吐,一直到一位很資淺的二等兵前來告訴我,他的槍榴彈應 該要往哪個方向射擊。這位年輕人剛滿18歲,在子彈橫飛的現場,他出奇的冷靜,我指示他目標後,看著他將一顆顆40mm榴彈神準的打進敵方的機槍陣地。他真是勇氣驚人,因為他一手將我那好友,也就是失去大半腦袋的好友屍體,一肩扛起後,就起身往連指揮所狂奔而去。

這時,大家全部都集合在連指揮所,這時另一位排裡的上等兵匆匆跑過來跟我說,排長已陣亡。

我真是心很痛,這麼一位好軍官就這樣死在一個根本沒有地名的荒郊野外!

接著我看到60mm砲組正在敵火下作業,但因為組長已重傷,整個砲組根本不知道要打哪裡!這實在很要命,第2排排長站起身指揮,但他實在太明顯了,這會遭到敵方狙擊手的暗算。就在我大聲叫他趴下時,他中彈了,頭部中彈讓他一槍斃命。

接著,一枚迫擊砲彈打進連指揮所,當場炸死連長及正在急救中的砲組組長,而醫護兵也是一死一重傷,現在,全連的軍官只剩第 3 排排長。

我起身跑向60mm砲組,指揮目標並實施效力射,然後我跑向那輛裝有一門106mm無座力砲的M274上,接著我立即朝敵方的迫擊砲陣地開火,第一發就準確命中並引起一次連鎖爆炸,顯然我不但命中對方陣地,同時還引爆了陣地裡的彈藥。

這時,敵人以大正面瘋狂吶喊對著我們衝過來,這時我們終於看清敵人,是一群穿著各式百姓服裝的越共游擊隊,手中拿著俄製SKS自動步槍,而且全部上了刺刀,有男有女,我估計人數大約有500人,距離我們大約250碼。

雙方都因為距離越來越近,情緒也隨之激昂,我看到許多弟兄也上刺刀準備力拼。這時我方的機槍適時建立交叉火網,阻止了越共游擊隊的第一次衝鋒。但這時我發現,就在我左方50碼的第3排排長也已經陣亡了。現在,全連已無軍官領隊,我們要各自為生存而戰。不行,我要組織反擊火力,讓大家順利逃出這個恐怖的地區。

精明的 Denny Fox上士這時爬到我身邊,然後跟我說:「我看這一仗我們打輸了,趕緊撤往營部的迫砲陣地吧,就在前方1公里而已,我已經與他們聯絡上了。」

說真的,有這種同僚,哪怕他不過是一個士官,卻能將部隊的運作處理的好好的,他甚至已經組織好火力掩護隊、傷兵護衛隊及反擊隊。所有的編組都是臨時指派士官來擔任,而且大家顯然很有默契,將傷兵與陣亡弟兄的忠骸全部放上兩輛M274 機械騾,車上的那門106mm 無座力砲則留在連指揮所 附近,當成斷後兵力之一。

讓我不捨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是,負責斷後的,是Denny Fox上士自己。

Denny Fox上士不但完成任務編組,甚至召來UH-1B武裝直升機前來掩護,好讓大家能順利脫困。

就在大家一起向前行動時,越共發動第二次人海攻擊,許多人勇敢的面對,我們這些全部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的年輕人,我們或臥或跪的對著正前方衝鋒而來的敵人進行火力反擊。其中有一位原來是CH-47直升機上的機槍手,他十足英勇的坐在草地上用他那挺M-60機槍對著正前方不過50碼的越共男女開火,直到他被衝鋒而來的越共用刺刀刺中胸膛倒地。

但大家仍然奮戰不懈,在短暫的刺刀肉搏戰後,我們再一次打退越共的人海突擊。

令人驚訝的是,那位剛剛才被刺中胸膛的直升機機槍手,這時竟然爬起來,然後跑過來對我說:「好了,我們快 逃吧!」…天阿!我分明看到他右胸還插著那把刺刀!

且戰且退 奮戰不懈求生存

部隊開始向營部迫擊砲排陣地移動,大家越走越快,最後大家全都用衝百米的速度狂飆,我聽到後方106mm無座力砲的發射聲,也交雜著M-16步槍及M-60 機槍的射擊聲,我知道負責斷後的Denny Fox上士還在領著幾位勇士在掩護我們撤退。

終於來到營部迫砲排的陣地,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位代理排長Michael Burton上士。他身上只穿著一件防破片衣,然後飛快的跑向我們,大叫要我們繼續往前走,而他則跑到隊伍最後方幫忙做掩護射擊。

這時,我又聽到越共游擊隊的衝鋒哨音,所有人全部圍繞在那兩輛機械騾的周邊保護傷兵,然後瘋狂的朝越共射擊,再一次進入肉搏戰,這一次雙方都有死傷,我正前方一位瘦小的越共大喊著端著槍向我衝來,我看到他槍上的刺刀有染著血!

我本以為這下子死定了,因為他的槍口是對著我,只要一扣下板機,我腦袋就會中槍!但他卻一直衝過來而沒射擊,顯然他已打完槍上彈匣裡的子彈,因此我毫不猶豫對著他連開兩槍,可是他雖然表情有痛苦的樣子,卻還在吶喊著往我這衝,我閃了一下身子,然後順勢用刺刀刺進他的腹部,因為 衝勁太大,瘦小的越共幾乎把我撞倒。

接著我用槍拖直接衝擊另一位在我身邊的越共,慘叫了一聲我才知道是個女越共,她立即昏死 在我腳下。我本想對著她腦袋補上一槍,但最後關頭我還是沒扣下板機。

越共的這一波的衝鋒,讓全連有多了許多死傷,大家連滾帶爬的跑進營部迫砲排的陣地裡。但這時我心裡掛念的,還是斷後掩護我們撤退的Denny Fox上士那幾位勇士。

隨後,我與迫砲排代理排長Michael Burton 上士立即完成防禦編組,準備再一次反擊越共的攻擊。

勇敢迎敵 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得已被打得支離破碎的步兵連,終於撤到營部迫砲排的火力陣地裡,但危機仍未解除,因為越共這一次顯然要發動一次猛攻,決心要殲滅一支完整的美軍部隊,造成美軍的心理恐慌。以下為42砲排代理排長 Michael Burton 上士的口述。

我記得那一天很熱,熱到大家都躲在陰影下,到大約0950,遠方突然傳來激烈的輕兵器交火聲音。沒多久營部就來電,要我們隨時準備進行火力支援。我們迫砲排(M30 4.2inch Motar)是屬於營 部的建制火力,若比砲彈威力,我的砲彈比砲兵的105mm榴彈還強,而且還更準。

問題是當天沒有任何一位前進觀測員在駁火單位裡,根本使不上力來,一切只能靜觀其變。

排裡的弟兄沒多久就紛紛跑過來關切,因為槍砲聲實在越來越近,我們頭頂上已經不時有子彈飛過去的咻咻聲,大家都自動的將鋼盔與防破片衣穿戴上。接著,無線電中就傳來呼救,因為戰況緊急,我們沒有做密語的確認,因為當我要求做當天密語確認時,對方爆粗口,罵了一句讓我們這種從小打架打到大的壞胚子聽起來格外親切的字眼,我立即就知道這絕對是我們自己人。至於是哪一句,當然在這我就不再說。

我在得知狀況嚴重後,馬上下令進入自衛戰鬥狀態,除了砲長及裝填手留在砲陣地之外,所有人全部進入陣地外圍的射擊掩體,準備迎擊敵人。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無線電中傳來希望我們陣地派人前往107公路接他們的請求,我當然是義不容辭自己上場。

我當然是要先用望遠鏡確認我方部隊的狀況,但沒多久我就知道事態嚴重到不行,我的望遠鏡中不但看到自己營上的步兵連一邊射擊一邊東躲西藏,隊伍的後方還有一大堆拿著各式槍枝的老百姓正死命追趕著這一群已被擊垮的部隊。這景象實在太震撼了,我的砲班班長瞪大眼睛對我說:「你真的要出陣地嗎?」但我也沒辦法,只能說:「我不想死!」然後就衝到107公路接他們了。

我和他們會合後,立即就進入戰鬥狀態,尾追而來的越共衝進了隊伍中,大家用最原始的暴力和體力在扭打,這時最好用的是刺刀及砍刀!我甚至看到一位士官用圓鍬猛擊一位才剛用刺刀刺中他的越共!我的老天!這群孩子第一次上場就親自體會到戰場最殘酷的一面。

好不容易擊退越共的衝鋒,我帶著這些步兵弟兄進入我方陣地,因為如果沒有我們來帶,一不小心就會誤觸我們精心佈置的地雷區。那可不是好玩的。

進了陣地,一位上士(即 George Jackson)跟我說,他還有一小部分兵力在斷後,希望我能支援他去營救他們。經過我們的討論,再加上無線電竟然還能斷後的 Denny Fox上士構連,我決定用迫擊砲的精準火力為這幾位勇士炸出一條生路來。

接著,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精準射擊,一個區域又一個區域的火力制壓,讓越共游擊隊轉移到其他地方,製造斷後兵力的撤退路線。就這樣,我用第2砲實施「精密檢驗射擊」,打完一處立刻再打下一處。終於,斷後兵力全部撤回到我們的陣地來。

當天中午,雙方已暫時停火接近1小時了,我們大家,包括營部都認為越共已放棄攻擊,何況營部火力支援協調中心(FSCC)也調來2架 UH-1B武裝直升機在我們陣地上空掩護並監視敵方動態。理應是戰鬥結束才對。

可是,我們都錯了。

中午1200時,就在廚師大叫準時開飯的那一刻,空氣中傳來一陣陣的咻咻聲,接著陣地裡就如地震般天搖地動,原來敵人已經對我們進行迫擊砲攻擊了!一波波迫擊砲彈打進陣地,在爆炸聲的間隔裡,大家更聽到令人驚心動魄的越共衝鋒哨音聲!

所有人,包括本來要在砲陣地裡隨時發射砲彈的砲長與裝填手,也全部拿起M-16 步槍衝到外圍陣地,接著就是瘋狂的射擊。

我很難去想像或描述當時的戰況,但是我所看到的越共,不管是男還是女,他們的單兵動作都很好,躍進及臥倒的動作也很標準,我們在射擊他們時,相對也增加不少困難度。而越共在較遠處,顯然躲藏有射擊技術較好的狙擊手,我在指揮所裡只要一探出頭就會遭到射擊,連續3次子彈都從我的鋼盔上劃過去。嚇死人了。

就在越共進入到陣地前緣50碼時,雙方互扔手榴彈,但這個技能顯然我們西方人較吃香,我們隨便一丟都可以到80碼,而越共身形較小,體力較弱,投擲距離最多50碼。再加上步兵連裡有幾位射擊技術實在很神奇的40mm榴彈槍兵,只要發現越共的機槍陣地,300公尺內幾乎都可百發百中!

就這樣,我們百餘人面對一波又一波的越共衝鋒,這一場戰鬥持續1個小時,直到C連在戰車與裝甲運兵車的支援下從側方攻擊越共,否則再打個半小時,我們陣地就有可能會被攻陷。

陣地前佈滿了越共的死傷者,放眼望去至少500人。

這場戰鬥,在代號ZA-3(Zula Alpha-3)的地區爆發,是當年越共游擊隊所主導的最大規模戰鬥,總共有超過3,000人參與戰鬥。美軍在戰鬥後重新評估越共游擊隊的作戰作戰決心,已不再是過去所認定的「騷擾」,而是「殲滅」。


文、圖/ U.S.DoD  翻譯/陳東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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